无穷性的灰度，给华为文化植入了一种开放、妥协和包容的灵魂。做任何事，都没有现成的东西可以套用，必须把你的魂、你的意志、你的专注、你的汗水、你的血液等倾注当下，方可出绝活。有形承载无形，无形贯通有形。以无形驭有形，无为而无所不为。

王育琨

　　时下的中国企业弥漫着一股国学热，华为没有在形式上赶这个热闹。但是，当走访陈家沟，参访陈氏祠堂，出席云台山太极论坛，听陈氏太极11代传人陈正雷大师讲述太极文化时，我脑子里一直呈现着华为知白守黑的太极文化。“十几万人、几十年只对着一个目标前进，就走到世界前列了。”力出一孔，15万人凝神定志打造一针刺破天的好产品；利出一孔，激发奋斗者生命欲望勇猛精进。

　　任正非说日前说：“华为文化不是具体的东西，不是数学公式，也不是方程式，它没有边界。也不能说华为文化的定义是什么，是模糊的。‘以客户为中心’的提法，与东方的‘童叟无欺’、西方的‘解决方案’，不都是一回事吗？他们不是也以客户为中心吗？我们反复强调之后，大家都接受这个价值观。这些价值观就落实到考核激励制上，流程运作上……，员工的行为就牵引到正确的方向上了。”

　  从显像的层面看，华为文化是把“以客户为中心，以奋斗者为本，长期艰苦奋斗，坚持自我批判”落实在考核激励体制、流程运作上的稳定的价值导向。而同时华为文化还有一个没有边界的、没有定义的、模糊的、形而上的内里。这个华为文化内里就是灰度。灰度在华为文化中是带有一点玄学色彩。通常华为人都会感觉到灰度的无处不在，却又常常表达不出来。任何纠结的问题，比如考评升级的纠结，比如权力分配的权衡，意外灾难的爆发（如福岛核泄漏、利比亚战争等爆发，华为员工向一线进发为客户服务），一遇灰度，就瞬间释然。灰度可谓妙用无穷。与灰度有点接近的状态是混沌和无常。

　　究竟什么是灰度？究竟什么是混沌？究竟什么是无常？难道就是指变化万方？变化万方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？我看，在灰度背后起作用的就是万物自性的无穷可能性。因为万物无穷的可能性，在每一个当下，就都不是一个确定的函数，而是有无穷多的组合。如果没有这份敬畏，只想到简单照搬过去的做法，你就死定了。万物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。宇宙中没有两片树叶是一样的。做任何事，都没有现成的东西可以套用，你必须把你的魂、你的意志、你的专注、你的汗水、你的血液等倾注当下，方可出绝活！

　　灰度，混沌，无常。无头无尾，无字无名，无背无面，无善无恶。这就是生命的本源。你不对所有的新发生开放，你就守不住灰度；你不妥协，你满脑子的条条框框排斥任何你不知道的，你也守不住灰度；你不包容，过去时空发生的事永远在奴役你，你同样守不住灰度。因此，灰度意识是每个管理者的必备素质。

　　站在混沌、无常、灰度这个高地，任正非看清楚了未来，看清楚了一切变化发展的实相，心中更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敬畏。敬畏事物发展的无常，敬畏每一个人自性爆发的无穷性，敬畏事物昙花一现的本质。

　　任正非深知，要把这无穷性赋予现实，必须在专注、聚焦的同时，坚定不移地开放！开放是对灰度的敬畏，是对灰度中巨大无穷性的敬畏。惟其敬畏，才坚持开放，和世界进行能量交换。

　　任正非说：“华为这28年来，坚持做一个开放的群体，始终没有停止过开放。我们以开放为中心，和世界进行能量交换。只有开放，才有今天的华为。我们不强调自主创新，我们强调一定要开放，我们一定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，去摸时代的脚。我们还是要继承和发展人类的成果。”

　　“追求自主创新”，这是许多中国企业渴望的，也反复出现在中国媒体报道和官方文件中。任正非却不强调。我给任正非的这个思想100个赞。这是从灰度这个总体观来看的创新。在信息无边界时代，再划出一个“自主创新”的小圈圈，还如何创新？必须开放，必须与外界交换能量，不断突破自己的自满、自负和自闭，站在前人的肩上去摸时代的脚。唯其如此，才可以倾宇宙之力，造华为的妙有！

　　华为所以能有这样的视野和格局，盖因任正非的灰度哲学。任正非对企业经营的哲学出发点和总体论是灰度。灰度是混沌，是无常。他在华为内部反复讲解《灰度领导力，每个管理者的必备素质》：“一个领导人重要的素质是方向、节奏。他的水平就是合适的灰度。坚定不移的正确方向来自灰度、妥协与宽容。一个清晰方向，是在混沌中产生的，是从灰色中脱颖而出，方向是随时间与空间而变的，它常常又会变得不清晰。并不是非白即黑、非此即彼。合理地掌握合适的灰度，是使各种影响发展的要素，在一段时间和谐，这种和谐的过程叫妥协，这种和谐的结果叫灰度”。

　　任正非在混沌、无常、灰度中摸索了70多年，慢慢体悟出“无中生有”的道理。做企业必须对混沌、无常和灰度有一种体认，但同时必须有一种东西可以划破混沌的太空的闪电。这个闪电就是你必须要拿出独一无二的绝活来，如此你就必须“以客户为中心，以奋斗者为本，长期艰苦奋斗，坚持自我批判”。这是任正非哲学的阴阳两面，缺一不可。

　　激发奋斗者的生命欲望，打造公司极致产品。无穷性的灰度，给华为文化植入了一种开放、妥协和包容的灵魂。有形承载无形，无形贯通有形。以无形驭有形，无为而无所不为。

　　没见到哪个管理大师，对经营的实相有如此透彻的认识。

　　华为文化，可以说是本末一体，道术合一，浸透着任正非独一无二的意识和魂魄。在华为内部，任正非没有资源调配权，没有下达任务权，没有人事安排权，没有工资奖金分配权，他牢牢掌握在手上的，是思想权和文化权。

真可谓：

天地洪荒，无极太极；

灰度混沌，黑暗森林；

电光火石，一针破天；

造物场域，阴阳和合；

造物造人，本末一体；

地头大道，众妙之门。

作者系地头力智库创始人兼首席架构师

原始出处：《上海证券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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